坐在那輛外燴車裡,高度正好可以看見公寓的一樓住戶。只見無論是哪一戶,只要亮著燈,裡頭的人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。卡思帕運用他的聽力,像雷達一樣掃描周遭的公寓。這個地區有數百個住戶,但是人的聲音、人類身體的聲音,以及人與人親密接觸的聲音,卻相當微弱,幾乎全部都淹沒在電視機的聲音中。─ ─ by 卡思帕的視角,《危險的靜默》
說實話,這是本,有點難以進入的閱讀經驗,整本書,提供的訊息都是支離破碎的,不管是人物間的互動、情感的連貫性、故事情節的發展,都相當難整理出完整的脈絡,整本書,深深的,被冷色調、疏離、寂寞包圍,閱讀之初,我也曾試著理解作者想要表達的是什麼,然而,讀著讀著,脈絡依舊難尋,但,我心中卻好幾次被主角的內心世界給觸動,我忽然頓悟,這本書,故事本身並不重要,重點在於他傳達出的「疏離」訊息,竟然如此強勁,十足現代人的寫照。
卡思帕是舉國皆知的馬戲團小丑,擁有知名度、人緣、財富、源源不斷世界巡迴的機會,但,他卻活得很孤寂,不管他擁有什麼,他活得仿如不曾擁有它們,不論是貧或富,他的心靈卻不曾平靜過,看似擁有全世界的他,其實,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什麼。他因為逃稅風波,逐漸走入窮途末路,但,卻因為要拯救一名被綁架的小女孩,而重新得到救贖。
其實是很簡單的情節,但是,呈現方式卻七零八落的,讓人有種捉摸不定的感受,隨著卡思帕的視角,不斷的經歷許多的不確定,忽然間,我發現這種不確定感,一部分是因為來自故事的呈現方式,另一部分卻是因為,卡思帕的孤獨。閱讀時,我ㄧ直無法理解,卡思帕為什麼要以欺騙為生?欺騙愛人、欺騙國稅局的人、欺騙認出他的觀眾、欺騙父親、欺騙商店裡的小女生以便獲得幫助、欺騙壞人,許多的欺騙,在他的話語中呈現,以至於,閱讀時,很容易陷入何者為真,何者為假,的辯証,然而,閱讀來到越後面,色調也越偏冷時,我卻感到一種可憐的情緒,多悲哀啊,一個四十歲的男人,不管身邊有多少人圍繞著他,有多少愛慕的眼神追隨著他,他的內在,卻只有無法填補的空虛,他不敢分享自己真正的情感,時時在防範他人,而他唯一真正會做的事情,居然是,娛樂大眾,譁眾取寵。
於是,閱讀《危險的靜默》,你只能隨著卡思帕的意識隨意的漫遊,像是個無所事事的現代人,寂寞的度過每一天。
所幸,他的生活並非真的如此無望,隨著他漂流的意識,我讀見戀人間、親子間、夫妻間依舊存在一些美好的事物,關於他對於母親的回憶,還有對分手戀人的思念,在某些時刻,確實打動我的心扉。我並沒有特意的要吹捧這本書,因為它真的挺難閱讀的,但,它讓我想到了安東尼奧尼的電影,整個故事的結構很鬆散,缺乏緊湊的故事情節,所以,你無法一口氣知道「故事」是什麼,但是,其中卻蘊含許多哲理,那種力道,似乎只能透過慢慢的咀嚼,才有辦法體會,特別是,閱讀中,我ㄧ直把卡思帕當作一個騙子看待,但是,看到後面,他受重傷那段,所說的話,我被那種孤寂感,逼到快要哭了,卻流不出眼淚。
卡思帕說:「我就要解脫了,大大的解脫了。」
藍夫人點點頭。
卡思帕說:「我終於可以甩掉合約、甩掉國稅局、不用再表演、不用再找會計師、不用再想錢的問題、不用再化妝、不用再洗澡、不用再刮鬍子、不用再被女人吸引然後惹出一籮筐麻煩、不用再穿衣服、不用再繳稅、不用再忍受噪音污染、不用再忍受這整個世界的噪音,不用再聽音樂,除了巴哈的音樂以外,巴哈的音樂也許可以超越生死。」
多麼無助的吶喊,人之將死,想的居然是解脫!老實說,那種點到現在人困境的描述,讓人有點不知所措。然而,緊接著,卻是一連串的辨證,小說本身,似乎真正的與故事情節脫節,前面的鋪陳,似乎只是為了完成這一連串的辨證罷了。
在閱讀這本書時,我忍不住想著,作者怎麼可以寫出這麼冷的書呢?所有人與人最害怕的關係,都在書中呈現,難道說,丹麥,北歐,真的是如此冷絕得地方,讓人可以洋洋灑灑的鋪陳出如此冰冷的氣氛。如果要將這本書比喻成電影,我會覺得,它,確實很接近安東尼奧尼的那種氛圍,它,不是很容易親近人的那種書,絕對不是,但是,它,的呈現方式,卻像是藝術品,乍看之下,充滿距離感,但,如果,靜靜的貼近它,卻可以感受到一股韻味。不過,讀它時,你可能不會全然的喜悅,因為,你得防備它冷不防的搓破現代人的面具,把你逼進冷絕的空間,讓你也感受到一股寒意就是了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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