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如今你的世界永遠是黑夜》,生死如此之輕,只要多點想像力就可以…

雖然我還未看過馬提亞斯‧馬極爾的書,但是,看了這本《如今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》後,卻不得不對他的創作筆法感到印象深刻。一般而言,談生死是很嚴肅的,但是,在他的筆下,卻有種童趣蘊含其中,似乎感受不到主述者是個已經30歲的青年人,讀起來輕鬆,但是,卻有股淡雅的思念情感流瀉。是本輕薄,好讀,卻又值得細細品味的小品。

這本書很特別,閱讀起來不大像是小說,反而具有散文的風貌,文字優美,主述者是個30歲的年輕人,但,字裡行間所透露出的訊息,卻又像是小男孩對著母親喃喃自語的傾訴。

那裡會不會太冷?妳知不知道屋頂上妳的那些花兒,妳知不知道得把樹鋸掉的事,妳知不知道風吹動了廚房的窗板,而且搖晃著妳在地板磁磚上的影子?因為如今,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。

每次的喃喃自語,都是以非常淡雅的方式出場,少了強烈的呼喊,閱讀起來,反而有種韻味,讓人讀了,忍不住回頭再次細細品味。主述者說的「妳」,是他的母親,失去父母,其實對大部分的人而言,都彷如失去避風港,即便已經獨立成年了,失去雙親,還是會讓人有頓失依靠的感覺,這種痛苦,往往當事者的情緒鮮明,但是,卻難用言語形容。但是,馬提亞斯卻能將這種悲傷的情感畫面化,隨著他的筆觸,彷彿也可以看見那些情緒,無所不在。

有好多回憶,但有人把它們通了電,黏到我們的眼睫毛上,只要一去想這些回憶,眼睛就像要燒起來‧因為如今,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。

馬提亞斯並不是用流淚,或是,哭了這樣的寫法,來形容回憶親人時的傷痛,而是用「回憶黏到眼睫毛上」以及「通電」來敘述情緒,當閱讀到這樣的片段時,總忍不住讓我發出讚嘆,多麼詩意的說法啊。

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妳不得不住院,陰影在家裡生根蔓延,妳房門底下也長了很多,活像肉食性植物。最近這幾天,這個房間門的門把根本碰都碰不得,連靠近都不行。陰影盤據走廊上掛的畫,爬滿了整面牆壁,牆面彷彿要皸裂了似的。

在馬提亞斯的引導下,彷彿也可以見到,家中最核心的親人,生病了,住院了,或甚至死亡了,那股陰鬱盤根錯節的在家展開,心底的悲傷,似乎也成了眼睛可見的畫面,悲傷的陰影在家中似乎隨處可見。雖然全書始終流露著一股淡淡的憂傷,特別是,每次當他提到「如今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」,心就忍不住跟著這段話揪一下,但是,總覺得它的氣氛是如此淡雅,與其說,沉溺在傷痛,不如說,這個外表30歲的大男孩,其實,有更多思念的情緒緩緩的流瀉在他的傾吐之中。

每次,當主述者喃喃自語時,彷彿「她」依舊存在,他仍活在「她」的世界裡,那裡,有他們共同牽手走過的路,他們彼此分享學校趣聞的畫面,有溢滿食物香氣的廚房。或許是,在那些回憶裡,這個男人還只是個男孩,因此,當你隨著他的回憶游走時,你也成了小男孩,你的心也變得純淨。只是,回憶停止時,你又不得不面對,「她」確實已經離開的失落。

我非常喜歡他的喃喃自語,雖然每一段,都不完整,都只是呈現生命中的小品,但,每段回憶,都很甜美,回憶亡者,讓「她」又有機會重新活過來,而且,也讓「她」的生命更加完整豐富。我知道回憶可以讓活著的人重新產生力量,但是,我卻不知道,回憶可以這般魔幻,可以有如此的想像力。在他的敘述中,除了有母親曾經存在過的身影外,還有個謎樣的巨人傑克的陪伴,以及傑克借給他的影子可以讓他分心,此外,還有穿越不同的空間來到亡者世界的契機。看起來既夢幻又不切實際,但是,卻輕輕巧巧的,讓你用不同的角度來看待死亡,是本閱讀起來沒有負擔,談的卻是關於生死的小書。

如今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,這個念頭盤旋在他的腦海中,於是他擔心,她無法見到美麗的花朵,無法品嚐蛋糕的甜美,永遠都在黑暗中孤單,直到,傑克帶給他關於亡者世界不同的想像,他才能安心的相信,她在不同的世界也過得很好。雖然,一切是如此魔幻,但,卻具有安慰人心的效果。當所愛的人死去,該如何重新整理自己,面對全新的人生,原來過程也可以如此輕薄,優雅且平淡,只是,你還需要再多一點想像力而已…….。